Arkunn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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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朝阳醒来的时候是半夜。他从床上起来,赤脚走过去弹了弹纱窗上爬满的蚊蚋。这醒来好像无怨无常,仿佛此前从没有过这样一次仲夏夜半的苏醒,以后也将不会有;但它出现得又恰如其分,尽管朱朝阳并不会因为骨骼拔节的疼痛而起夜,或是别的一些什么理由。    

朱朝阳感到渴。这渴也不稀疏平常,睡觉前喝多水次日要水肿起来,他谙熟这个理,总细心克制。但现在他的渴已经不好用普通的字眼来形容,这感觉仿佛烧起来,皮肤都张开毛孔舐痈吮痔,五脏庙火燎燎地绷紧了,水,给他水!杜康是琼浆,饮子是玉露,污泥浊液也是天赐好物。他着急起来,推开房门找水:要像牛一样喝水。最原始的野蛮的方法,以舌卷水,一点点钓着,让它进入心。

可是,没有!那一桶四升的矿泉水昨夜刚被喝完,而烧好的备用开水像被装了个漏勺,突然地用尽了。朱朝阳的双眼藏在夜里,像两粒黑珠子,外面蒙尘,内里有火。他打着轻步子拉开冰箱,瞧见一颗番茄,滚圆地歪在保鲜层的一角。

朱朝阳放水龙头下随便地冲了冲,番茄很快又洇上一片白雾。凉着呢。他像个久旱逢甘露的逆徒,拿起来咬进去,牙都扎里头去了。神经被冰得生疼,一抽一抽地跳起来。可奇怪啊,那红汁水甫一渗出来,折磨人的渴痛都没了,像烧好的开水一样消失个精光。如同它不曾存在过,而夜半的困苦也不曾为难过任何一个人。朱朝阳又咬了几口,没心思了,随手丢进垃圾桶,回房睡觉去了。




"朝阳哥哥,这是什么?"

那是一颗烂掉的番茄,普普。不好吃,嗯,没必要知道它是什么味……就比方说你吃着饼干呢,饼干好吃吧,但掉了一小块儿滚走了,找不着了。结果过几天你又从床底下摸着它了,这烂番茄就是你那在床底待了好几天的饼干碎渣的味。

普普看一下他,点点头,又去看那垃圾桶里的番茄。夏夜的保质期如此之短么,仅仅一夜就能将吃了半个的冰番茄腐蚀了,嚼成一个烂番茄,朱朝阳想。

严良在晾衣服,站直了身体,拿着衣架远远地望过来。这对视的一眼叫朱朝阳终于明白过来:

他们都曾看见过,这哪是一颗烂番茄,分明是一株腐朽人心。